生自何来 死往何去
生与死,是人生最重要的大事。所以人生世间,生时要庆祝,死时要哀悼,年年要过生日,对死人也要纪念其冥诞与忌辰。但是很少有人去探究,人、生自何来,死往何去呢?人生的目的何在,价值又何在?难道说竟是无缘无故的生到世间,昏昏昧昧的度过一生,然后三寸气断,与草木同朽吗?这些问题,只有智慧高的人——思想家、哲学家、宗教家才去探究,我们平凡愚昧的人,在世间随波逐流,蒙蒙懂懂过日子,从来不去思索这些事。
人从那里来,小娃娃说:‘从妈妈肚子里来’,不错、是从妈妈肚子里来的,但只说对了一半,如果没有爸爸,妈妈如会生孩子吗?当然,这是小娃娃所不能理解的。依照生理学说,男女交合,精子卵子结合为受精卵,而后十月怀胎生下小宝宝。依照佛教的理论说,万法皆是因缘和合而生起,一个新生命的形成也要因缘和合。有形的因缘,当然也要父精母血的结合,但父精母血只是因缘的一部分,这只是物质性肉体一部分,主要的要有精神的主体——灵识(这在佛经上叫做阿赖耶识,也叫做业识或神识。)与父精母血同时结合,这样才成为一个有肉体有心识的生命,人是如此,各种动物也是如此。
我们由‘生’说起,不如由死说起容易说明白。假如说,一个普普通通的人,他一生既无大善,亦无大恶,只是一个安分守命的人。他活到七、八十岁,肉体衰老,一病不起的死掉了,这在佛经上称作‘报尽命终’。命终只是肉体的死亡,而他精神的主体阿赖耶识(即业识),这时脱离了身体,被称为‘中阴身’。中阴身是人死之后,再次受生之前这一段期间的识身。《俱舍论》上说,人现在的身心称为现有,死亡的刹那间称为死有,再次受生的刹那间称为生有。在死后生前之间,则称为中有。中有又称为中阴身,这是由‘意’所生的化生身,不是由精血外缘所成(即没有肉体),所以又称‘意生身’。此身闻香气以资养其身,并希求、寻察次世受生之处。
据《俱舍论》卷九上说,中阴身是由极微细的物质所构成(以现在科学知识来看,就是一种极稀薄的、无质碍性的能量。)它的形状与本来形状相似而小,如五、六岁小儿,然诸根明利,其存在期间不超过四十九日,在此期间内必定转生。当业识离开人体,成为中阴身的时侯,无明种子仍一念执著,以它过去的业力,与有父母缘者的业力相感召。当其投胎时,与其要投胎的地方生起迷昧颠倒之想,在一片黑暗中,唯见其父母行淫处一片光明——淫光,光明中父母交合的淫剧正在上演,此中阴身刹那间到达光明处,睹状生起爱欲之心,流爱为种,于父精母血中纳识成胎——在纳识成胎之际,中阴身如果爱母而憎父,则成男胎;如果爱父而憎母,则成女胎。
在《瑜伽师地论》中,有一段入胎过程的说明:
‘难陀,云何中有得入母胎......父母及子有相感业方入母胎。又彼中有欲入母胎时,心即颠倒,若是男者于母生爱于父生憎,若是女者于父生爱于母生憎,于过去生所造诸业,而起妄想作邪解心,生寒冷想、大风大雨及云雾想,或闻大众闹声,作是想已随业优劣,复起十种虚妄之想,云何为十,我今入宅我欲登楼,我升台殿我升床座,我入草庵我入叶舍,我入草丛我入林内,我入墙孔我入篱间,难陀,其时中百有作此念即入母胎。应知受胎名羯罗蓝,父精母血非是余物,由父母精血和合因缘,为识所缘依止而住。’
这就是中阴身入胎的情形,当女性卵子受精的一刹那,业识已依止其间。所以生命的开始,是在精子卵子结合之时,而不是婴儿出生之际。佛陀在阿含经中解释缘起,说:‘识缘名色,名色缘识,此有故彼有,此生故彼生。’就是指人是‘五蕴’和合而有的。五蕴,就是肉体和业识的和合体。
佛经上说,胎儿要经过三十八个七日方得出生。在《大宝积经》中所载的胎儿‘住胎’的经过,比现代医学的‘胚胎学’说的还要详细。例如住胎一七名羯罗蓝位,犹如生酪。住胎五七名摄持位,两髀两肩身首出现。十七日胎身胀满如浮囊,十五七日脉管生出,滋养流入此脉润益全身。二十七日全身二百生成,二十五七日血肉增长渐渐滋润。三十七毛发爪甲皆得增长,三十五七身相长大,人相俱足,三十八个七日的后四日胎儿出生。
佛陀往昔在菩提树下证悟真理,所证悟的真理就是十二缘起——众生生死流转的过程,也就是轮回。佛陀说生命流转的‘十二因缘’:‘无明缘行,行缘识,识缘名色,名色缘六入,六入缘触,触缘受,受缘爱,爱缘取,取缘有,有缘生,生缘老死。’在《佛说稻芊经》中说:
‘五情违害名为身苦,意不和适名为心苦,如是等众苦聚集,常在冥闇,名为无明;造作诸业名为行,分别诸业名为识,有所建立,名为名色,六根开张,各为六入,对缘取尘,故名为触,受觉苦乐,故名为受,如渴求饮,故名为爱,能有所取,故名为取,起造诸业,故名为有,后阴始起,故名为生,住世衰变,故名为老,最后败坏,故名为死。’
无明就就是痴,就是愚昧无如;行就是在愚昧无知下盲目的冲动,行缘识、就是在盲目冲动下纳识成胎。识缘名色,名色就是与识受精孕结合后,在未成人形以前的名称。以下是‘名色缘六入’,六入就是六根,是在母胎中六根具备的名称。‘六入缘触’,是出生之后,六根与外界六境接触而生六识,这是‘认识’作用的开始,儿童天真未凿,尚无强烈的分别心,不称认识而称分触。
以下是‘触缘受、受缘爱、爱缘取、取缘有。’受是感受,儿童成长,对外境有了顺违的感受。对顺者生爱,对违者生憎;对于爱的攫取追求,对于憎的排斥逃避。攫取就是占有。这对成年人来说,所求、占有的,包括著名利、财富、权位、爱情等等。在追求的过程中,为了达到目的,往往不择手段的竞争。追求不到时感到痛苦,追求到了又怕失去,这就是‘患得患失’。由于在受、爱、取的过程中追求、攫取、竞争,就难免不造下种种或善或恶的业,业就是‘有’。有了业因,必受业果,这业果就‘生’——下一世的受生。下一世同样的有生必有老死,而在生老死的一期生命中,同样要经历触、受、爱、取、有的过程,这样就又造下了新业。有了业再受果报——再受生,再造业,再受报,如此循环不已,这就叫做轮回。
谁去轮回呢,就是我们精神的主体、十二因缘的第三支、‘识’,此又称为业识,也就是第八阿赖耶识。这个阿赖耶识,是业力种子寄托的所在,也是生死轮回的主体。而生死轮回,并不是像我国民间传说,人死了变鬼,鬼转生为人,而是在六道众生的生命之流里,头出头没,像车轮似的轮回。
佛经中说,世界上有六类众生,称为‘六道’,即是天道、人道、修罗道、傍生道、饿鬼道、地狱道。傍生道就是畜生道,包括一切飞禽走兽、鱼虾虫蚁。并且,佛经上所指的世界,并不仅是指人类居住的地球,而是浩瀚无涯的宇宙,无量无数的星球——即是各种不同的空间。而我们赖以生存的地球,只不过是浩瀚无涯太空中的一粒微尘而已。在地球上生存的众生,有人道、傍生道,这是我们视力能够看得的;还有视力看不到的,如修罗道、鬼道(及各类众生的中阴身),它们都没有物质性的身体,只是一种稀薄的能量,所以我们看不道,而佛眼、天眼却可以看得到。天道众生在另一空间——或者说其他星球吧,它们以微妙清净色为身,当然我们也看不到。
大致说来,天道、修罗道众生以善业享受福报,地狱道、傍生道、鬼道众生以恶业受苦报,人道苦乐参半,或者说苦多乐少。但是天道、修罗道受福报的,不愿意修行;地狱道、鬼道、傍生道受苦报的,不能够修行,在六道中能修行的,只有人道。所谓修行,就是得闻佛法,依法修持,净化心识,提升自我。如果能修得伏灭二执——我执、法执,断得二障——烦恼障、所知障,证得二空——我空、法空,这时就能证得涅槃,脱离六道轮回,不再转生受报了。
在六道中,人道众生最适于修行。如何修呢?〈七佛通诚偈〉曰:‘诸恶莫作,众善奉行,自净其意,是诸佛教。’但是什么叫做善,什么叫做恶,因每一个社会的文化传统及社会背景的不同,很难定一个放之天下而皆准的标准。但在佛经上却有明确的界说,在《十善业道经》上说,不杀生、不偷盗、不邪淫、不妄语、不两舌、不恶口、不贪、不嗔、不痴,就是十善;反之,杀生、偷盗、邪淫、妄语、两舌、恶口、贪婪、嗔恚、愚痴,就是十恶。想想看,如果我们每人断十恶、行十善,我们的社会岂不就是人间净土?可惜多数人以无明愚痴故,执著自我,自私自利,不断恶,不修善,才使我们社会成为五浊恶世。
断十恶、行十善,还只算是消极的修行,更进一步发菩提心,行菩萨道,修六波罗蜜——布施、持戒、忍辱、精进、禅定、般若,那才是大乘菩萨的‘利他’行。语云:‘人生以服务为目的’,服务,视各人才干能力的大小,为个十人服务,为百千人服务,圣贤伟人,为万民造福,这才是人生的目的、人生的价值。生而为人,不能只攫取占有,尽从社会上抓回来。劝善书上的话:‘岂知世间金银宝,借汝权看数十年。’聚敛的再多,只不过操劳经管数十年,而没有永久的所有权。何不随缘布施一点,为社会贫苦大众造福——事实上,为人造福,就是为自已积福,绝不会吃亏的。
断恶修善,只是修福,‘自净其意’才是修慧。慧是智慧,即是般若,佛经上说:‘般若是诸佛母,诸佛自般若出。’自净其意就是伏灭执障烦恼,证得我法二空。但在末法时代,众生智浅障重,这‘自净其意’四字,谈何容易——唯有一种‘三根普被,利钝全收’的念佛法门,是我们可以做得到的。
或者有人说:念佛是老太婆的修行法门,我辈智识分子,应该修高深的法门才对。其实错了,一句‘南无阿弥陀侨佛’圣号,自不同的层次说,可以收摄妄心,可以三业清净,念到工夫纯熟,一心不乱,可以往生西方净土。如果不修行,随波逐流,在五欲六尘中沉浮,那就只有在六道中轮回,永无尽期了。
伦理——人际间相对待的关系
中国古谚:‘不以规矩,不成方圆。’规矩,是木匠做工时用以正方圆的工具,引申出来的意义,有规范、法则的意思。工匠做工,尚离不开规范、法则,人类社会岂可没有规范法则?人类社会的规范法则是什么,是社会伦理。
伦者人伦,就是人与人之间正常的关系;理者条理,就是事物的法则,引伸为社会道德。伦理合称,就是人伦道德。孟子论为人之道,有云:
‘人之有道也,饱食暖衣,逸居而无教,则近于禽兽。圣人忧之,使契为司徒,教以人伦:父子有亲,君臣有义,夫妇有别,长幼有序,朋友有信。’
由上文所述,可知孟子以契的人伦之教,就是君臣、父子、夫妇、长幼、朋友。长幼一伦,在中庸一书中说是‘昆弟’,与长幼意义相近。君臣一伦,在古代指的君主(皇帝)与臣下,现在民主时代,当然没有什么君主臣下,但长官部属,老板伙计,仍是这一伦的意义。以上五种人际关系,是人之常道,故称人伦。此五种相对待的关系,父子之间相待的是亲情,君臣之间相待的是道义,长幼、朋友,关系相近,彼此相待者是信义。此四者,古代如此,现代也是如此,不能因时代不同,就变成了父子无亲,君臣无义,兄弟无序,朋友无义。惟有夫妇一伦,古今有所不同。
古人说‘夫妇有别’,别在什么地方?大约是以天赋的生理、秉性之不同,而有男尊女卑,男主外,女主内,夫唱妇随之习俗。但随著社会背景的改变,男女平等,当然已没有什么尊卑唱随之说。但在平等的基础上亦有其伦理,譬如说夫妇之间要爱情专一、彼此尊敬,互谅互忍、彼此合作,有情有义、同甘共苦等,并不是随著时代潮流的观念,重回到初民时代的杂交社会。
夫妇一伦,在五伦中虽排在第三位,而事实上却是人伦的开始。语云:‘五伦造端乎夫妇’,夫妇关系是五伦的开始,如果没有夫妇关系,从何来的父子、兄弟?当然也没有什么君臣、朋友了。所以孟子一书中有云:‘男女居室,人之大伦也。’所谓大伦,虽不能说比其他四伦为大,但它是五伦关系的开始,或者说是五伦关系的基础,这是不可否认的。有了夫妇关条而有家庭组织,这是社会组织的基础。如果人类社会中废除了夫妇这一伦,我们不知道未来的社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形态。这不是杞人忧天,因为已经有这种趋势,比如订约同居,约满分手;同性恋者可以领养子女等等,这不全是在破坏夫妇关系吗?
在五伦之中,夫妇、父子二伦是家庭伦理,君臣、朋友二伦是社会伦理,长幼或昆弟一伦,介于家庭与社会之间,一半一半。自古以来,人伦道德维系著人类社会的安定,虽然不是人人遵循,也不是人人都得圆满,但这是人类社会公认的标准,不遵循此一标准的,自然为社会所谴责、所唾弃。
或者有同修要问,人伦道德,是中国儒家的学说,这与我们学佛有何相干呢?下然,我们虽然学佛,虽然是佛门弟子,但我们仍是社会的一分子,更是家庭的一分子,我们不能脱离社会与家庭,当然就要遵循社会的、家庭的伦理道德。并且,佛陀的法义,也很重视伦理道德,譬如《善生经》,就是专说人际关系的一部经典。于此,我们来看看《善生经》,对于人与人之间相待的关系是怎么说的。
善生是人名,梵语Singalaka,音译尸迦罗越,是佛陀住世时,王舍城的一位长者之子,人称善生童子。善生的父亲临死之前,遗命他要学婆罗门的习俗,每朝洗浴之后要礼拜六方。他奉命唯瑾,每朝都到园林水池中沐浴,并向东南西北、上下诸方礼拜。一日,佛陀自灵鹫山往王舍城乞食,途经园林,见到善生举身皆湿,向诸方礼拜,佛陀问善生何以一大早在此对诸方礼拜,善生说系奉父遗命礼拜六方。佛陀告诉善生说:‘我贤圣法中非礼此六方以为恭敬。’善生白言:‘唯愿世尊,善为我说,贤圣法中礼六方法。’佛告善生曰:‘谛听谛听,善思念之,当为汝说。’佛陀对善生说:
‘善生,当知六方,云何为六方,父母为东方,师长为南方,妻妇为西方,亲党为北方,僮仆为下方,沙门诸高行者为上方。’
佛陀继续说:‘善生,夫为人子,当以五事敬顺父母,云何为五?......’人子以那五种事敬顺父母呢?《善生经》中说:
‘一者供奉能使无乏,二者凡有所为先白父母,三者父母所为,恭顺不逆。四者父母正令,不敢违背。五者不断父母所为正业。善生,夫为人子,当以此五事敬顺父母。’
为人子者以上述五事敬顺父母,而父母又如何对待其子(当然也括其女儿在内)呢?经文中说:
‘父母复以五事敬视其子。云何为五,一者制子不听为恶,二者指授示其善处,三者慈爱入骨彻髓,四者为子求善婚娶,五者随时供给所需。善生,子于父母,敬顺恭奉,则彼方安隐,无有忧畏。’
天下父母心,古今中外皆然,并无多大差别,观以上经文,这不正是中国古语‘父慈子孝,兄友弟恭’的注脚吗?经文中说父母为东方,师长为南方。那么,师徒之间如何相待呢?《善生经》中说:
‘善生,弟子敬奉师长,复有五事。云何为五?一者给示所须,二者礼敬供养,三者尊重戴仰,四者师有教敕,敬顺无违。五者从师闻法,善持不忘。善生,夫为弟子,当以此五法敬事师长,师长复以五事敬事弟子。云何为五?一者顺法调御,二者诲其未闻,三者随其所问,令善解义。四者示其善友,五者尽以所知,诲授不吝。善生,弟子于师长,敬顺供奉,则彼方安隐,无有忧怖。’
中国古语:‘养不教、父之过,教不严,师之惰。’弟子对师长尽到应有礼数,老师不尽职,就是老师偷懒了。那么,夫妻如何相待呢?《善生经》中说:
‘善生,夫之敬妻,亦有五事。云何为五,一者相待以礼,二者威严不亵,三者衣食随时,四者庄严以时,五者委付家内。善生,夫以此五事敬待于妻,妻复以五事恭敬于夫。云何为五,一者先起,二者后坐,三者和言,四者敬顺,五者先承意旨。善生,是为夫之于妻,敬待如是,则彼方安隐,无存忧畏。’
经文中的‘威严不亵’,亵是秽亵、猥亵、亵渎的意思,是不庄重、是轻慢、也是侮蔑对方的意思。夫妇相处,固然要相亲相爱,但同时也要互相尊敬。如爱而不敬,就是‘亵’,这样的爱是不能维持长久的。
经文中彼此相待的条件,以时代背景的不同,不一定适用于今日,但其基本精神——相爱相敬、分工合作,各尽其份的精神是相同的。不管社会怎么变,只有夫妻制度仍然存在,就应该有夫妇间的伦理。当然不再是男主外、女主内,夫唱妇随的伦理,而是在男女平等的基础上,为夫之道就是为妻之道,为妻之道也就是为夫之道,可以互相规范于对方,双文都应该遵守。而最重要的,在相亲相爱之外,要互相忠实,互相尊重,互相谅解,互相容忍,这样的夫妇关系才能维持长久,白首偕老。印光祖师曾说过,社会的基础是家庭,家庭的重心是主妇,主妇是否称职,关乎社会的治乱,可不慎哉。
在《善生经》上,继夫妇关系之后,是人与亲族间的关系。经文曰:
‘善生,夫为人者,当以五事亲敬亲族。云何为五,一者给施,二者善言,三者利益,四者同利,五者不欺。善生,是为五事亲敬亲族,亲族亦以五事亲敬于人。云何为五,一者护放逸,二者护放逸失财,三者护恐怖者,四者屏相教诫,五者常相称叹。善生,如是敬视亲族,则彼方安隐,无有忧畏。’
亲族包括两种关系,一者是姻亲,二者是宗族。古代农业社会,聚族而居,中国如此,印度亦然,所以宗族之间关系密切,才有上述互相对待的关系。现在由农业社会演变为工商业社会,不必说聚族而居,三代同堂的家庭也日渐少见了。至于姻亲关系,古代往来较密,礼节繁琐,现代则已比较疏离了。虽然如此,但宗族、姻亲的关系仍然存在,彼此间互相护持称叹,也是人情上应有的事。在亲族之后的人际关系,是主仆间相待的关系,经文中说:
‘善生,主于僮使,以五事教授。云何为五,一者随能使役,二者饮食随时,三者赐劳随时,四者病与医药,五者纵其休暇。善生,是为五事教授僮使,僮使复以五事奉事其主。云何为五,一者早起,二者为事周密,三者不与不取,四者作务以次,五者称扬主名,是为主待僮使,则彼方安隐,无有忧畏。’
在现代社会上,不但主仆这一层关系已经不再存在,连主仆这一名词也被淘汰了。民主社会,人人地位平等,这一层相待关似乎没有讨论的价值了。事实不然,现代社会虽然没有主仆之名,而雇主与佣工的关系仍旧存在,不是有很多家庭都雇有‘菲佣’吗?连中国大陆共产主义的社会中,也有‘媬姆’的名称与事实呢。民间的小商店,不是也有老板与店员这一层关系吗?所以经文中彼此相待的条文,仍然有其价值。最低限度,这种相待的精神是值得师法的。
最后还有一种人际关系,就是檀越与沙门之间的关系。檀越梵语Danapati,是施财之人,就是布施主的意思。沙门,梵语sramana,就是出家修行的人。布施主如对待沙门呢?《善生经》中说:
‘善生,檀越当以五事供奉沙门。云何为五,一者身行慈,二者口行慈,三者意行慈,四者以时施,五者门不制止。善生,若檀越以此五事供奉沙门,沙门当复以六事以教授之。云何为六,一者防护不令为恶,二者指授善处,三者教怀善心,四者使未闻者闻,五者已闻能使善解,六者开示大路。善生,如是檀越恭奉沙门,则彼方安隐,无有忧畏。’
以上六段经文,就是佛陀为善生说的、礼拜六方的意义,事实上就是六种人际对待的关系,也就是古人说的人伦。以上六种人伦关系,其条文也许不尽合于现在的时代,但其精神的意义是值得肯定。愿我同修,善为体会这种家庭的、及社会的人伦关系,以维持我们的家庭及社会和谐。
人生苦乐的探讨
苦与乐,是两个相反的不同概念。快乐不等于痛苦,痛苦也不等于快乐。但是,这两者也是相依相存的,没有苦的概念,怎么知道什么是乐?反过来说,没有乐的概念,又怎么知道什么是苦?所以苦与乐二者,既是相反,又是相成。因此,苦与乐在表面上看是相对立的,但实际上却是表里的。快乐是安立在痛苦上,解除痛苦就是快乐;反之,痛苦也是安立在快乐上,失去快乐就是痛苦。
那么,什么又叫做苦与乐呢?一般说,身心适悦的感觉叫乐,身心逼恼的感觉叫苦。但苦乐只是一种主观的感受,并没有客观的标准。非洲灾区的难童,吃到一碗米饭感觉是乐,台湾富家的孩子,满桌菜肴却以为苦。修马路的工人,在火伞似的太阳下工作,能到树荫下喝一杯水就感到乐;在冷气房中的阔太太,却以找不到牌搭子,闲得无聊而觉得苦。由此可见,苦乐的感觉是因人、因时、因地、因环境而有所不同。
佛陀是证悟真理的圣哲,以他观察所得,他认为人生是苦。所以佛经中说:‘人生是大苦聚’。苦这个字,梵文作 duhkha ,音译豆佉,它有苦难、痛苦、苦恼、不满意,及缺陷、无常、不实的涵义。在此处,它代表著佛陀对于世间人生的看法,所以佛经中讲苦的地方很多,因此,有人说佛教是专门说苦的宗教,或者说佛教是悲观的宗教。其实佛教既不悲观,也不乐观,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观的话,佛教应该是‘实观’,佛陀观察世间人生真相,发觉人生充满了苦恼和缺陷,他如实的说出来,使世人了知。这好比一个医生,在诊察病人的时候,既不夸张病情,也不隐瞒病情,只是如实的把病情告诉病人,让病人了解真相。
苦是人生的实相,《佛说稻芊经》曰:‘五情违害名为身苦,意不和适名为心苦。’由此可见,人生是‘身心皆苦’。而此身心之苦,有为我人所觉察的,有为日在苦中而不自觉的,这就是‘习焉不察’,习惯了,也就不觉得了。其实佛陀也并不否认人生有乐,譬如世俗间的天伦之乐,五欲之乐;修出世法的厌离之乐,无著之乐等。但这一切乐,都包含在苦内。何以故呢,因为根据缘起的教义,快乐是因缘所生法,无其本质。快乐随著因缘的变化而变化,有变化就是无常,而无常就是苦。《佛说稻芊经》曰:’五情违害名为身苦,意不和适名为心苦。’由此可见,人生是’身心皆苦’。这些身心之苦十分明显的,容易为我们所觉察。而行相微细的苦,不容易为我们所察觉,像’无常即苦’,就是我们不易察觉的苦。
佛经中说到苦的地方很多,而其性质和分类也各不相同。自种类说如二苦、三苦、四苦、五苦、八苦、十苦、十八苦等,不能一一叙述。现在祗就具有代表性的三苦和八苦,来加以说明。佛教中以老、病、死三者为基本上的身苦,以贪、嗔、痴三者为基本上的心苦,这二者是诸苦的代表。如果从苦的性质来说,非可意的受称为苦受;可意的受称为乐受;非可意非不可意的称为不苦不乐受。以上三种受,其性质全是苦,即所谓三苦——苦苦、坏苦、行苦。三苦,是依苦的性质而分类的。兹先由苦苦说起。
苦苦,意谓有情的身心,本来即苦,更加以饥渴、疾病、风雨、寒热、劳役、刀杖众苦之缘所生之苦,可说是苦上加苦,故称为苦苦。换个方式说,这相当于有情肉体——生理上的苦,也就是我们一般说的痛苦,如饥饿时的痛苦、生病时的痛苦,以至于风雨寒热的痛苦,刀杖所致肉体创伤的痛苦等。这种生理上的痛苦,由各人感觉的敏锐或迟钝而有所不同。
次说坏苦,这是心理上——即精神上的苦。坏苦又称变异苦,是指乐境变坏或消逝的苦。例如亲人死亡,名誉受损,钱财损失,感情破裂等,都会使精神上感到痛苦;此外,即在日常生活中,可意的乐境变坏或消逝,也会由乐受变成苦受。例如青年爱侣到风景区游览,空气清新,风景优美,感到可意而快乐;但如果几个小时一直游下去,游到两腿酸痛,唇燥舌干,由可意的乐受就变成不可意的苦受了。这时如果找到一家饮料店,坐在店中喝著饮料候汽车,刚坐下休息感到可意而舒适,但坐了三个小时仍等不到车,这时可意的舒适就又变不耐的痛苦了。
最后一苦是行苦,行是造作义,现象界的生起存在,都是相互依存,彼此关涉而有的,这就是缘起。而缘起是建立在三法印的架构上,含有无常的因素在内,所以行也是迁流义。以因缘和合之法,迁流变异,无常无宁是必然的事实。所以此‘行’也就是诸行无常的行,而无常即苦。不过这种苦行相微细,不易为世人所察觉罢了。
宇宙间的一切事物,其生住异灭的过程,于众缘和合下,在前期是相辅相成,在后期却是相斥相反。而由相辅相成到相斥相反,其因素不是来自外界,仍是此事物的本身。哲学家黑格尔谓:‘有限事物的诸限制,并非单是来自外界。一事物其自身的本质,就是消灭其自身的原因。凭它自已的活动,它可以转化为与自身相反之物。’
基于以上的理解,任何的幸福与快乐,在诸行无常的定律下,不能常住,终归是苦,这就是三苦中的行苦。不过,佛法中说到苦时,一般是以‘八苦’为代表。八苦之说,出之于《中阿含》的《大拘絺罗经》、《分别圣谛经》等经中,所谓八苦,是生苦、老苦、病苦、死苦、爱别离苦、怨憎会苦、求不得苦、五阴盛苦,这是众生轮回于六道中所受的八种苦果。经典中原文过长不具录,现依经文原意、语译并补充说明如下。
一、生苦:生苦有五种,一者受胎,谓纳识成胎之时,在母腹中狭隘不净。二者种子,谓识托父母遗体,识种子随母之气息出入,不得自在。三者增长,谓在母腹中经十月日,内热煎煮,身形渐成,住在生脏之下,热脏之上,间夹如狱。四者出胎,谓初生时冷风热风吹身,衣服等物触体,肌肤柔嫩,如被物剌。五者种类,谓人品有富贵贫贱,相貌有残缺妍丑等。
生之苦,我人多不复记忆。但看婴儿出生,离开母体,为寒冷或燠热的空气所剌激,被接生者的大手抓来提去,其细嫩肌肤的感觉,有如皮鞭抽体。婴儿出生后哇哇大哭,实是肌肤痛苦所致。
二、老苦:老苦有二种,一者增长,谓少至壮,从壮至衰,气力羸弱,动止不宁。二者灭坏,谓盛去衰来,精神耗减,其命日促,渐至毁坏。在现实生活中,男人由昂藏七尺的健壮之躯,到老态龙钟而步履维艰;女性娇媚动人的明眸皓齿,到鸡皮鹤发而惹人憎厌,真是情何以堪? 如果再加上穷与病,这老来的日子就更难过了。
三、病苦:病苦有两种,一者身病,谓四大不调,疾病交攻,如地大不调,举身沉重;水大不调,举身胖肿;火大不调,举身蒸热;风大不调,举身倔强。二者心病,谓心怀苦恼,忧切悲哀。事实上,人的一生都和病结下不解之缘。儿童与成人的疾病且不必讲,老年人的病诸如高血压、心脏病、脑血管疾疾病、癌症等等,不一而足。医药愈发达,疾病愈多,观大小医院人满为患、一床难求可知。古语说:‘无药可延卿相寿’,有钱也未必能买到健康。
四、死苦:死苦有两种,一者病死,谓因疾病寿尽命终;二者外缘,谓以恶缘,或遭水火等难而死。
认真的说,因疾病而寿尽命终,历经生、老、病、死的过程,都是有福报的人。世间多少人不得其死,不能终其天年。现代虽说科技进步,但照样有水、火、风、雨、地震之灾。加以文明社会的意外灾害,飞机失事、船舶沉没、汽机车灾祸,几乎无日无之;即使是病死在床上,但在四大分离之时,这一生所作所为,善善恶恶,一一自脑海映过。对于那善行或无愧于心的,心境平安宁怡,对于那恶行或伤天害理的,心感恐怖痛苦,此时地狱相现,直堕三途,苦也、苦也!
五、爱别离苦:谓与常所亲爱之人,乖违离散,不得相处。爱别离苦,是任何人都无以避免的。古语:‘乐莫乐兮新相知,悲莫悲兮生别离’。如青春丧偶,老年丧子,固然是悲痛万分;即是不是死别,或夫妇生离,或子女远行,也是痛苦万分。无奈‘有聚必有散,有合必有离。’法尔如是,谁能逃脱此公例呢?
六、怨憎会苦:谓常与怨仇憎恨之人,本求远离,反而集聚。俗谚有云:‘不是怨家不聚头’,相亲相爱的人要分别,而相憎相怨的人偏又被安排在一起,像永远分不开似的,造化弄人,岂不使人苦恼万分?
七、求不得苦:谓世间一切事物,心所爱乐者,求之而不能得,就感到苦。这种苦,人人都有这种体会,这个世界上,没有一无所求的人。有所求未必能样样满足,这样就有了苦。莫说求不得,纵然求得了,下一个新欲望又出现了,那里有满足的时候呢?
八、五阴盛苦:五阴新译为五蕴,五阴炽盛,始有生、老、病、死等众苦集聚。五阴又称五蕴,就是我们的身心。色阴炽盛,四大不调,而有疾病之苦。受阴炽盛,领纳分别,使诸苦变本加厉。想阴炽盛,想像追求,而有爱别离、怨憎会、求不得诸苦。行阴炽盛,起惑造业,又种下苦果之因。识阴炽盛,流转生死,永无尽期。再者,社会上有许多五阴炽盛,精力过剩的人,他们迷昧颠倒,造作恶业。多少杀人抢劫,强暴妇女的人,不都是五阴炽盛的人做的?
看了上面的种种苦相,真使人触目惊心,有苦海茫茫,何处是岸之感。事实上,佛陀也并不否定人生有乐,如世人有家庭人伦之乐,五欲享受之乐。只是,在无常法则的支配下,一切乐都不长久,一切乐中都含有苦的因素在内。早年,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哲学教授史密斯先生,著有《人类的宗教》一书,后来由舒吉先生译出其中‘佛学篇’部分,我们摘录一段,看看美国人对于佛教中苦的看法:
‘佛陀并不怀疑人生可以过得愉快,过得愉快就是享受快乐,然而这里有两个问题:一、人生含有多少可以享受的成分?二、即使我们能享受快乐,这一种快乐能达到什么程度?佛陀认为这个程度是很肤浅的。对兽类讲,它是丰富的,但留给人的只是缺陷、空虚、彷徨。根据这一了解,甚至于可以说快乐只是饮鸩止渴而已。恰如朱蒙 Drummond 所说:“人世最甜蜜的欢乐,只不过是痛苦的粉饰。”而雪莱Shelley 则称“人类把不安错认为愉快”,眩目的霓虹灯后面全是黑暗;我们必须记取,人生的核心(非现实的核心),只有不幸。所以人类不断追取短暂的刺激——为的是想忘掉这藏在心灵深处的“面目”。有的人可能将这种黑暗忘记一段长时间,但是它仍旧在冲淡人们心中的快乐!....’
由此看来,人生是大苦聚,信非虚语。如何才能摆脱、或减少痛苦呢?佛陀在其基本教理苦、集、灭、道四圣谛中说:’苦当知、集当断、灭当证、道当修。’简单的说,切断苦的来源:‘断集’,就可摆脱或减少痛苦。《八大人觉经》说:‘多欲为苦,生死疲劳,从贪欲起;少欲无为,身心自在。’约束我们的欲望,切断痛苦的来源,就可减少痛苦。
随缘——随的什么缘
学佛的同修,有一句口头语,就是‘随缘’。大家都常说随缘、随缘,到底随的什么缘呢?原来随缘二字,具足应该说是‘随顺因缘’。因缘二字,在佛经是非常深奥的名词,是要解释因缘二字,就要从佛陀在菩提树下修行证道说起。佛陀在菩提树下睹明星而证道,他所证的道就是‘缘起’。缘起,具足说就是‘因缘和合生起’。
佛陀住世时代,印度传统的宗教是婆罗门教,婆门教的理论,说世间万物是大梵天所创造的。就像现在天主教、基督教所说的,‘上帝创造世界’一样(这叫做神意论)。同时还有一些反传统的沙门集团,如六师外道等,他们则说,万法的生起,没有什道理,全是偶然生成的(这叫做偶然论)。佛陀认为这两者都不合理,他在菩提树下入定沉思,证悟到万法的生起,不是神造,不是偶然,而是‘缘起’——因缘和合而生起。
什么是缘起呢?《阿含经》中给缘起下的定义是:‘此有彼有,此生故彼生,此无故彼无,此灭故彼灭。’意思是说:宇宙之间,没有独立存在的事物,全是许多因素条件、彼此间关系的生起与存在。任何事物,全是互相依赖、互相支持而生起存在的。其中若欠缺某一些因素条件,这一法就不会生起;生起之后,若是某一些因素条件发生变化,这一法的本身也随著发生变化。
不过,佛陀最初是以人生生老病死的烦恼、而出家修道的,所以最初缘起的含义,主要是指生命流转而说的。因此经中说:‘识缘名色,名色缘识,此有则彼有,此无则彼无,此生则彼生,此灭则彼灭。’例如《杂阿含·二八八》经中说:
‘譬如三芦,立于空地,辗转相依,而得竖立,若去其一,二亦不立,若去其二,一亦不立,辗转相依,而得竖立。识缘名色,名色缘识,亦复如是。’
名色就是五蕴,识缘名色,名色缘识,就是我们的五蕴和合之身。‘此有则彼有,此生则彼生’,识与名色和合(肉体与精神和合),而有生命的生起;名色灭则识灭,识灭则名色灭,就是五蕴分离(精神和肉体分离)。生命即不存在,生命的生起,‘不从天生,不从自生,非无缘生,从因缘生。’这就是缘起的最早的定义。
缘起法,是宇宙间本然的法则,不是佛陀所创造或所制定,而是‘法尔如是’——大自然间自然的法则。此自然法则为佛陀之所证悟。所以《杂阿含·二九九经》谓:
‘佛告比丘:缘起法者,非我所作,亦非余人作,然彼如来出世及未出世,法界常住。彼如来自觉此法,成等正觉,为诸众生分别、演说、开发、显示。’
缘起,是佛陀以有情生死流转的立场所证悟的真理,这种有情生死流转的缘起,具足的说,就是‘缘无明行,缘行识,缘识名色,缘名色六入,缘六入处触,缘触受,缘受爱,缘爱取,缘取有,缘有生,缘生老死、忧悲恼苦,如是如是纯大苦聚集......’的十二有支流转。继而由有情生死流转的缘起,扩及于万法生灭变异的缘起,而把前者称‘内缘起’;后者称为‘外缘起’。如后来的大乘经典《入楞伽经》称:
‘佛言:大慧,一切法因缘生有二种,谓内及外。外者谓以泥团、水、杖、轮、绳、人工等缘合成瓶,如泥钵,缕垒、草席、种芽、酪苏、悉亦如是,各外缘前后转生;内者谓无明、爱、业等生蕴、界、处法,是谓内缘起,此但愚夫之所分别。’
经文中的内缘起,是指生命流转的缘起;外缘起,是指万法生灭的缘起。关于内缘起,留待后面再说,兹先探讨外缘起。所谓外缘起,是指世间一切物质现象的生起、存在、变异、坏灭。前面说过,宇宙万有,没有孤立存在事物,一切都是仗因托缘,互相关涉对待而生起存在的。好比我们以泥土与水加以调和,再加以木杖、轮子等工具,就可以做出泥罐、泥钵等陶器来;我们用纱缕织成布,用草编成席子,也都要加上工具,人工等相关的条件。更具体的说,我们有了或瓜或豆的种子,但种子只是因缘的条件之一,必须把种子埋在土壤中,再加上阳光、雨露、人工等助缘,种子才能萌芽生长。当然,如果我们再除去杂草,施以肥料,种子萌出的芽会生长的更茁壮。所以种子生出豆苗瓜蔓,决不是种子单一的因素条件,要依赖其他许多相关的因素条件。这许多相关的因素条件,重要者称因,次要者称缘。有缘无因,固然不会有事物的生起,有因无缘,同样也不会有事物的生起,而因缘具足,一定成果。在因缘具足的条件下生起存在的事物,就叫做‘因缘生’;而许多因素条件生起事物的理则,就是‘因缘起’——简称缘起。
许多因素条件生起的事物,有时间上与空间上两种相对待的关系。自时间先后来说,就有了前因后果的关系;自空间相待来说,就成了互相依存的关系。譬如一棵大树,自时间上说,先前的种子为因,而有现在大树的果;自空间上说,树苗要依赖土地、阳光、雨露等条件而生长。而土地要依赖周围的土地来支持,周围的土地要依赖更周围的土地来支持。反过来说,土地固然支持了大树,大树的根也保护了土地,这就成了关涉对待的依存关系。所以,广义的缘起,任何事物的生起、存在、变异、坏灭,其依存与因果的关系,可说是横遍十方,纵贯三世。
宇宙万象,没有孤立存在的事物,也没有永恒不变的事物。这些关涉和变化,必须在一定的条件下才能生起、存在、变异、坏灭。因此,所谓‘诸法因缘生,法亦因缘灭’,因就是主要的条件,缘则是次要的条件。这就是楔经所云:
有因有缘集世间,有因有缘世间集。
有因有缘灭世间,有因有缘世间灭。
再者,人世间事,因缘没有成熟——就是因素条件没有具备的时,我们强求不得,一定强求,必生烦恼;因缘成熟,水到渠成,一切顺乎自然。譬如树上的苹果,没有成熟时,你强摘下来又酸又涩,但到瓜熟蒂落的时候,一切就自然了。所以我们学佛的人常常说‘随缘’,意思就是说随顺著因缘,任何事不勉强。俗话说:‘谋事在人,成事在天。’成事在天,这其中就舍有因缘成熟不成熟的意思。
因和缘一切具足,必然成果,此果对因来说,即称为‘报’。因此,因缘又称‘因缘果报’,简称因果。所以缘起法则有三条定律,就是果由因生,事待理成,有依空立。于此再分别说明如下:
一、果由因生:世间万法,各有因果——物质世界有物理的因果,生命世界有生理的问因果,心识的作用有行为上的因果。行为的后果就‘业’,有业因必成业果。所以,凡果必有其因,但有因无缘不能成果,必须因缘具足始可成果。佛经上说:‘假使千有劫,所作业不亡,因缘会遇时,果报还自受。’
二、事待理成:万法各有其因果,而此因果中又有其普遍的理则,种瓜得瓜、种豆得豆,瓜种豆种是因,所生出的瓜和豆是果。但瓜种生不出豆苗,豆种生不出瓜蔓,这就是其理则。为善必获乐果,为恶必获苦果,这也是其理则。
三、有依空立:任何存在的事物或理则,都必依否定实在性的本性而成立。佛经上说:‘缘起性空’。一切有——存在,都是依空性而立。
我们生活在一个相对的世界里,所以一切都是相对,而不是绝对。有因缘和合的生起、存在,自然也就有因缘离散的变异、坏灭。青年男女,互相爱慕,交往一段时间后,终于缔结连理,这其间,自然有它的因,也有它的缘;相反的,夫妇交恶,争执不断,日久不能相处,终至异离,这也有他的因、有他的缘。好友意气相投,合伙创业,有它的因缘;到了事业有成,彼此猜疑,终至折伙,也有它的因缘,所以、‘有因有缘世间集’,同样的,‘有因有缘世间灭’。一切都是因缘,离开因缘,就没有所谓宇宙与人生。
随缘,就是有不自我执著,不坚持己见的意思,我们与人相处,包括家人、亲族、街邻、朋友,以至于公司的同事,道场的同修,如果处处执著自我、固执己见,岂不是自寻烦恼?佛经上说:‘随顺众生’——随顺别人,也是尊重别人的一种表现。随顺众生,尊重别人,也是结善缘的一种方法。
缘有顺缘、有逆缘;有善缘、也有恶缘。我们在生活过程中,随顺众生,处处与人结善缘,自然会顺缘多而逆缘少;反之,处处与人结恶缘,自然是逆缘多而顺缘少了。命相学上的术语:‘你命中有贵人相助’,或者说:‘你命犯小人’。贵人相助,是我们多生多劫结的善缘;命犯小人,自然是过去结的恶缘了。
我们常常说:‘随缘、随缘’,要能随顺缘,也要能随逆缘。如果只能随顺善缘,不如我意的缘我就变了脸,那叫随什么缘?如果能随顺逆缘,则逆缘也能化为顺缘,恶缘也能化为善缘。大乘佛教发菩提心的修行者,要修六度。六度的第三度是忍辱度——羼提波罗蜜,忍辱度所以度嗔恨。忍是能忍之心,辱是所忍之境,人情上最难忍受的境,莫如侮辱,辱若可忍,则其他境遇也就能忍了。但是,随缘不是随波逐流,更不是同流合污,在修持上要中心有主,不随境转,在生活上要随顺因缘,一切不勉强。至于其间的分寸,就要靠自己的智慧来抉择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