弟子A：师，我请教一个问题，您昨天问弟子“杯子有没有自性？”我们师兄们经过讨论形成了三种观点：
第一种观点认为，一切都是自性的显现，一切都是佛，所以杯子有自性；
第二种观点认为，《楞伽经》原文说“一切法无有自性”，一些高僧大德开示也说“万法无有自性”，那杯子属于万法之一，所以杯子没有自性；
第三种观点也认为杯子无自性，但理由是杯子是无情物，有情众生有自性，无情众生无自性，因为有情众生能成佛，但是杯子不能。
师：你刚才说一切都是自性的显现，一切都是佛，如果一切都是佛的话，杯子也是佛呗？你是说“一切都是佛”吗？
弟子A：“一切都是佛”——确实有这么一个教导的。
师：网上确实有人有这样的教导，说：“砖头也能成佛，房顶上的瓦也能成佛。”如果一切都是佛的话，这个桌子也是佛，这个杯子也是佛呗。
弟子A：那我把“一切都是佛”这句话去掉。
师：我没有说去掉，我问大家，杯子是不是佛？
弟子们：不是。
师：因为什么呢？
弟子B：它是无情物，没有心。
师：无情物不是佛，是不是？
弟子B：佛有心、有智慧，是有情。
师：这样的话，佛堂里那么多佛菩萨的像，佛菩萨的像不是佛吗？
弟子B：它是佛的一种代表。
弟子A：佛菩萨的像只是一种显现。
师：这样的话，佛不是显现吗？
弟子A：佛菩萨的像是表法。
师：这样的话，释迦摩尼佛是表法吗？
弟子A：释迦摩尼佛不是相。
师：释迦摩尼佛没有相吗？
弟子A：有相。（众笑）
师：我再问你，无情物是不是佛？
弟子们：不是。
师：这样的话，释迦摩尼佛的佛像是不是佛？
弟子们：不是，是佛的代表。
师：怎么个不是？
弟子B：因为它是无情，佛像和佛有区别。
师：这样的话，释迦摩尼佛的身体也不是佛呗？他的身体也是一种“像”（相）啊？也是一种显现啊？铜做的、铁做的佛像也是一种显现呀？区别只是“材质”的不同，不是吗？
弟子C：对呀，所以佛像并不是佛。
师：这样的话，释迦摩尼佛的身体，他的肉身，也不是佛呗？
弟子C：他的身体是显现呀。
师：这样的话，你的身体是有情吗？
弟子A：不能这么说。
弟子B：释迦摩尼佛是化身佛，身体和灵魂结合的时候才是佛。
师：不能说释迦摩尼佛的身体不是佛，释迦摩尼佛身上的汗毛都能遍知一切，它是智慧的显现。释迦摩尼佛的佛像是铜做的，或者是泥土做的，这个能遍知一切吗？
弟子们：不能。
师：这样的话，释迦摩尼佛的身体和释迦摩尼佛的佛像不一样，是不是？
弟子A：是。
师：释迦摩尼佛的身体是不是有情？
弟子D：不是。
师：身体不是有情的话，那就是无情呗，无情能不能遍知一切呢？
弟子们：不能。
师：但释迦摩尼佛的身体，包括每一根汗毛都能遍知一切，它是无情物的话，能遍知一切吗？
弟子们：不能。
师：释迦摩尼佛的佛像是铜做的，或者是其他什么材料做的，这个能遍知一切吗？
弟子们：不能。
师：原因是什么呢？
弟子B：它没有心。
师：它不是智慧的显现，它是物质，是不是？
弟子们：对。
师：所以释迦摩尼佛的佛像也好，佛菩萨的任何佛像都不是佛，是佛的代表。
弟子们：嗯。
师：这个一定要清楚。
师：我再问你们，这里有这么多的经文，经文是不是法宝呢？
弟子们：是法宝。
弟子A：不能说是法宝。
师：我再问一次：是不是法宝呢？
弟子们：是。
师：这样的话，如果经书全部烧掉，法宝就烧掉了吗？
弟子们：不能。
师：这样的话，经书是不是法宝呢？
弟子们：不是，它是法宝的代表。
师：经书是法宝的代表，不是真实的法宝。法宝是道谛和灭谛的结合。什么是道谛呢？引导众生解脱成佛的方法叫道谛；什么是灭谛呢？烦恼障和所知障灭掉的见解叫灭谛。这两个合起来就是法宝。经书没有烦恼障和所知障灭掉的见解，经书是无情物，是不是？
弟子们：是。
师：好，僧人是不是僧宝呢？
弟子们：也是僧宝的一种代表。
师：为什么呢？
弟子B：僧宝是一地到十地的菩萨，包括阿罗汉。
师：僧人是不是僧宝？
弟子D：是僧宝的代表吧？
师：也不能说得这么绝对。我们要看这个僧人有没有证悟，如果是证悟的僧人，当然是僧宝；如果是还没有证悟的僧人，是僧宝的代表，但凡夫僧人并不是僧宝。这样来分的时候，僧宝包括阿罗汉、一地到十地的菩萨，这些都是需要知道的。这些都清楚了，我们再回到刚刚开头探讨的那个问题。
师：现在回到我们开头讨论的问题——这个杯子是佛，还是非佛？这个杯子有没有自性呢？
弟子B：有自性。
弟子A：没有自性。
师：杯子的本来面目是自性吗？杯子的本来面目就是杯子的自性呀！杯子有没有本来面目呢？
弟子A：有。
师：因为什么？杯子有表面和本面吧？
弟子们：有。
师：这么个形状和颜色的东西叫杯子呗？
弟子们：对。
师：如果没有本面的话，表面能存在吗？
弟子B：不能。
师：表面肯定是依靠本面而存在的，这样的话，杯子不是有自性存在了吗？
弟子B：对。
师：这是一个角度来说的。另一个角度来说，这个杯子是不是空性？
弟子们：是的。
师：因为什么呢？
弟子D：它是因缘和合的。
弟子A：因为它是因缘和合的，它并不是永恒存在、不变的，从这个角度讲它是空性的。
师：今天早上的时候它是杯子，现在看的时候它也是杯子呀，没有看到杯子变化呀。（弟子们笑）
弟子A：任何一个杯子，只要放的时间足够长，它总会坏掉，总会消失。
师：是时间长才会变，还是时间短也会变呢？
弟子A：刹那在变化。
师：刹那在变化？
弟子A：嗯。
师：这样的话，昨天到今天多少个刹那过去了，它没有变化呀。
弟子A：因为我是凡夫，看不出来，但是它是有细微变化的，弟子认为。
师：对，杯子刹那刹那会变化，但是我们的感官觉知是很粗糙的，所以感觉不出来，但感觉不出来不代表没有变化，是不是？
弟子A：是。
师：时间长了，十年二十年过去的时候，完全能感觉到有明显的变化，但这个不是突然变化的，是刹那刹那变化的。我们的感官觉知很粗糙，所以十年二十年的变化才感觉得到。但这是感官的问题，不是这个事物不变。
弟子A：明白了。
师：这个杯子是不是缘起呢？
弟子B：是缘起。
师：如果是缘起的话，缘起就是空性，空性就是缘起吧？
弟子B：嗯。
师：这样的话，杯子不是自性吗？
弟子B：从无遮的角度来说，杯子就是自性。
师：对呀，无遮的角度来说，杯子是缘起，缘起就是空性，所以杯子就是自性了。
弟子A：我们刚刚分析的结论是“杯子有自性”。
师：对呀，这是“有”角度来分析的。
弟子A：对。
师：那杯子是不是自性？
弟子A：不是自性。
师：杯子是不是缘起？
弟子A：是缘起。
师：缘起是不是空性？
弟子A：是空性。
师：空性是不是缘起。
弟子A：是缘起。
师：空性是不是自性。
弟子A：是自性。
师：这样的话，杯子不就是自性了嘛。
弟子B：从无遮的角度来说，杯子就是自性。
弟子A：无遮和非遮的观点是不一样的。
师：对呀，非遮的角度来说，杯子有表面和本面，我们看得见、摸得着的是表面。我们的感官接触到的就是表面，是不是？
弟子A：嗯。
师：但没有本面的表面是不可能的，是不是？
弟子A：是。
师：表面是依靠本面而存在的，是不是？
弟子A：是。
师：这个角度来说，杯子有本面，杯子的本面就是杯子的自性。
弟子A：是。
师：这是非遮的角度来说的。
弟子B：无遮的角度怎么说呢？
师：无遮的角度来说，这个杯子就是缘起，缘起就是空性，空性就是缘起——这不是有自性嘛。
弟子A：哦，明白了。
师：但是有了自性会不会成佛呢？
弟子B：不会。
弟子A：杯子不会成佛，有情众生可以成佛。
师：为什么杯子成不了佛呢？
弟子B：因为它不是有情。
弟子A：对，它不是有情众生。
师：你怎么证明它不是有情众生？
弟子A：这很明显。
师：怎么明显呢？
弟子B：我打它一下，它没有感觉，没有疼痛。
弟子A：它没有我们这种反应、知觉、情感，从这个角度讲，杯子是无情。
师：这样说的话，一个植物人，或者说昏迷了的人，你打他、骂他，他也没有反应啊。
弟子C：因为杯子没有“心识”，没有“神识”。
师：是的，这才是关键。无情物，比如自然界的一些植物，在外界的一些刺激下，也会做出一些反应；有情，比如说人，陷入昏迷，对外界的一些刺激，也不会有情绪上的反应。所以也不是从有没有反应的角度来区别两者的不同。两者的根本区别在于，有没有“神识”，有没有“心”。通俗来讲，也可以说就是看有没有灵魂。
什么叫情呢？“情”就是“感情”的情，我们人有感情，有快乐有痛苦，但你骂杯子，杯子没有感觉，你打它也没有感觉，你跟它说了什么好话，它也没有感觉，是不是？
弟子B：嗯。
师：这样的话，有情和无情是完全不同的，是不是？
弟子B：嗯。
师：就是这么个状态，所以杯子是成不了佛的。这些都要清楚，不然的话，很多人就被带偏了。现在网络上有些很出名的法师说：“砖头也能成佛，房顶上的瓦也能成佛。”思考清楚的话，就不容易被带偏。
弟子A：是。
师：有情众生有机会成佛，无情是完全不会成佛的，是不是？
弟子们：是。
师：什么叫成佛呢？
弟子B：彻底消除了烦恼障和所知障，圆满了尽所有智和如所有智，才叫成佛。
师：对，我们所有的无明彻彻底底地消除了，然后在这个基础之上，尽所有智和如所有智彻彻底底地圆满了，这个叫成佛，这是智慧的角度来说的。但光是智慧示现了叫成佛吗？
弟子A：还有慈悲一面。
师：对呀，慈悲和智慧两个都需要圆满。
弟子B：智悲双运。
师：光是智慧示现了，慈悲没有示现的话，也完全无法成佛。一个无情物，它不会示现智慧，也不会有慈悲，所以它没有办法成佛的。这些都要搞清楚，不然的话，这个人这么说，那个人那么说，道听途说，自己不作思考，永远都是稀里糊涂的。
弟子：感恩师父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