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难注:这是转载,暂不知作者是谁。
江湖传言:若人不开口,神仙难下手.又云:不怕不识货,就怕货比货.本文将对比南怀瑾先生和牟宗三先生讲的<庄子>齐物论中的一段,供大家研究.
先总体看看这段原文:
“道恶乎隐而有真伪?言恶乎隐而有是非?道恶乎往而不存?言恶乎存而不可?道隐于小成,言隐于荣华。故有儒墨之是非,以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。欲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,则莫若以明”
下面逐句对比,先贴原文,然后是南先生的解释,再是牟先生的解释,”按”语是笔者加的.
原文:”道恶乎隐而有真伪?言恶乎隐而有是非?道恶乎往而不存?言恶乎存而不可?”
南怀瑾先生释:
庄子先提出两个原则:“道恶乎隐而有真伪?言恶乎隐而有是非?”道无时不在,“恶乎隐”,没有哪个地方遮起来看不见。实际上道普遍存在,应该让任何人都有所了解,是真理,永远都不会变的,道是天下的公道,没有秘密。世上有人认为,我是真道,他是邪道;我这个是正道,你那个是歪道,为什么有这类是非呢?等于说,言语本来讲话给你听,就是要你懂,但是人类很可怜,不论用哪一种言语文字说出来,没有辨法表达其真正的思想。所以人与人之间永远有误会。言语它没有办法完全表达人类真正的思想与情感,人类通过言语反而不懂言语的真实思想,这很有趣。
释迦牟尼讲释迦牟尼的道,孔子说孔子的道,墨子说墨子的道,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,盗也有道,哪个是真道?应该到哪里去找道?“道恶乎往而不存?”道也没有到哪个地方去呀?它本来就在这里。你看庄子的文章很有逻辑,文字很有美感。我们拿佛在《金刚经》上讲的话来阐释:“无所从来,也无所从去,是名如来。 ”你们真懂了这三句话,就懂了《庄子》了。或者反过来,你们把《庄子》 “道恶乎往而不存”,做这三句话的注解,也就懂了《金刚经》了。 “言恶乎存而不可?”言语那里存在呢?佛在“因明”上讲声音是无常,言语讲出来就没有了,就空了,佛经上讲如山谷的响声,空的,讲过了就不存在了。过去不可得,现在不可得,未来不可得。何必说一定要我讲的话对,我讲的是真理,你讲的不是真理呢?这太笨了!但是,世界上是非与真理,尤其对道,大家都好胜,都在争一个真一个假。
牟宗三先生释:
对着成心就有是非,有是非就有是非的争辩。凡有争辩,其所言就不一定,都不可靠。在这个情形之下没有道。那么,这个「道」在甚么情形下被隐蔽了呢?庄子说:「道恶乎隐而有真伪,言恶乎隐而有是非。」庄子就问这两个问题,这问得也很好。
庄子心中所想的这个「道」是怎么想的呢?我们也不懂。慢慢往下看。究竟「道」被甚么东西隐蔽了而有真、有伪呢?有真、伪相对,就有真、伪的争辩。一有真、伪的争吵,这个道就被隐蔽了。那么,那个没有被隐蔽的大道本身就超乎真、伪以上。
「言恶乎隐而有是非。」与上句「道恶乎隐而有真伪。」相平行。这一句是从言方面讲。这就好像《道德经》头一句「道可道,非常道。」与「名可名,非常名。」那个意思。名、言在一起嘛。《道德经》是「名」与「道」相对应,庄子这里是「言」与「道」相对应。
「道恶乎隐而有真伪。」这是从客观面说,这句话容易了解。甚么叫做「言恶乎隐而有是非。」呢?「道」可以说是被隐蔽了,「言」怎么可以说被隐蔽呢?这句话很难懂。其实这句话是「道恶乎隐而有真伪。」的配衬。这就好像「名可名,非常名。」是「道可道,非常道。」的配衬。
名可名,非常名。」甚么是可名之名?甚么是不可名之名?假定这个「名」是一个可名之名,它就不是至高无尚的,恒常不变的名。「常」含有两个意思:一是至高无尚;一是恒常不变。至高无尚就涵着它是恒常不变。依照传统的讲法,常者,尚也。「尚」是高尚的尚。哪里有一种名是至高无尚而又恒常不变的呢?我们在现实范围内所使用的语言都是可名之名?不是至高无尚而恒常不变的。
虽然名、言在一起,但是,名与言不同。名是term,言是一个sentence。一个sentence才有是、非。庄子说:「言恶乎隐而有是非。」言被隐蔽了,因而有是有非。那么,有没有不被隐蔽因而无是无非的言呢?我们现实生活中都是有是有非的言,照维根斯坦讲,这种言才有意义,不成一个命题的话没有意义呀。不成命题的话当然与小鸟叫差不多嘛。
「名可名,非常名。」「言恶乎隐而有是非。」这种话二千年前就提出来了,这种话不太好讲的,没人懂呀。不被隐蔽因而无是无非的这种「言」在哪里呢?那种言是甚么言呢?没有人能讲出来。假定你问我,我也不一定能懂。这个问题要费一点思考、费一点脑筋。这不能胡思乱想,瞎讲不行的。要有一定的道理才行。这两句话没有人能讲清楚,但你不能说想出这种话的人没有灵感,你不能说他在那里瞎扯。
庄子接着说:「道恶乎往而不存,言恶乎存而不可。」这两句话给你一个答复,把你引入他的思路,使你了解那不被隐蔽因而无是无非的言是怎样的想法。「道恶乎往而不存。」这句话很容易懂,就是道无所不在。甚么地方没有道呢?那就是说,到处都有道嘛。这就像上帝无所不在一样。道就是绝对的真理,就是那个「真君」,就是那个「真」。《道德经》说:「有物混成,先天地生,寂兮寥兮,独立不改,周行而不殆,可以为天下母。」(第二十五章)就是这个道理,道就是无所不在。
「言恶乎存而不可。」言本来是「恶乎存而不可。」怎么说都可以,怎么说都对。这句话有一点意义,可以供给你一个思路。「隐」就不是本来的状态。道本来无所不在,既然是隐蔽了,就有在、有不在。言本来「恶乎存而不可。」隐蔽了以后就有是、有非。
道本来是无所不在。假定道在这里,不在那里,这个地方就有问题了。假定上帝单在这个地方,不在那个地方,这个上帝为甚么这么偏呢?上帝本来无所不在嘛,为甚为忽然间单在希特勒那里,而不在罗斯福那里呢?西方人信上帝,打仗的时候都祈祷上帝,英国人祈祷上帝,希特勒也祈祷上帝,那么,上帝究竟帮谁呢?假定帮助希特勒,那么,上帝在德国而不在英国。那么,这一定有问题嘛。
恶乎存而不可」的言怎么说都可以,都对。究竟有没有这种言呢?这句话给你提供一个思路。怎么说都对的这种话一定是无是无非的,是最好的话。那么,被隐蔽了而有是有非的话就不能是「恶乎存而不可」,就不能怎么说都对。现实世界都是有是有非的语言,有所隐蔽的语言。隐蔽的那方面,也就是说负面很清楚。譬如说,有儒墨的是非,那就是负面。
海德格尔喜欢用「隐蔽」这个词。真理本来是明朗的,真理不明朗,那就是被隐蔽了。所以,海德格尔很可以与道家相通。
言本来是怎么说都可以的,为甚么忽然间只有这样说才可以,那样说就不可以呢?为甚么你说是的地方才可以,你说非的地方就不可以呢?这个是非有甚么一定的标准呢?没有一定嘛。是非是根据成心来的,有是非就有争吵。庄子马上就举例说:「故有儒墨之是非。」
按: “假定你问我,我也不一定能懂。这个问题要费一点思考、费一点脑筋。这不能胡思乱想,瞎讲不行的”,真的吗?
原文:”道隐于小成,言隐于荣华。”
南怀瑾先生释:
道本来是天下的公道,无所不在,无古今、无中外、无来去,不生不灭、不垢不净、不增不减,但是既然道存在,为什么我不能悟道?“道隐于小成,”一般人度量小,智慧小,打起坐来身上放光,身上摇起来,再不然身体转起来,再不然气脉通等等现象,这些都是 “小成”,小玩意。凡是小玩意一来,大道就“隐”了,所以你永远不能得到大道。
“言隐于荣华。”“言”本来代表真理,但大家对言语文字背后的真理找不到,被言语文字骗了。“一切有为法,如梦幻泡影,如露亦如电,应作如是观。 ”你懂了吗?不懂。都被外面的虚华,都被言语文字的优美骗住了。因此,庄子又骂人了:(按:接下句)
牟宗三先生释:
道怎么「恶乎隐而有真伪。」言怎么「恶乎隐而有是非」呢?庄子下文告诉你,「道隐于小成,言隐于荣华。」这方面他有答复,就是没有隐蔽的那方面没有说出来。「道隐于小成,言隐于荣华。」这两句很清楚。那么,从这被隐蔽的负面就可以去想没有隐蔽的正面。
甚么叫做「道隐于小成」呢?这从现实面讲的,是对现实的这种现象的思考的一种规定。道因为隐于小成而有真有假。那么,甚么是「小成」呢?对着「小成」而言就是「大成」,那么,甚么是大成呢?依庄子所想,「小成」与「大成」当该如何分别呢?依照现在的人的想法,得博士学位就是大成。这不是庄子的意思。得硕士是小成得,博士就是大成。当讲师是小成,当教授就是大成。这是知识的多少的问题。庄子说「小成」、「大成」当然不是指这种情形嘛。知识的多少只是量的问题。
没有隐蔽的言一定是没有荣华的言。甚么叫做荣华呢?你对「言隐于荣华」这句话有没有了解呢?对「道隐于小成」有没有了解呢?言方面的「荣华」跟着道方面的「小成」走呀。道方面是「小成」,言方面就是「荣华」。无是非之言就是无荣华之言,这是庄子告诉你的一个线索。
「成」是成就的成。「道」方面的成或者大、或者小,就跟着「言」这方面或者是荣华之言、或者是非荣华之言。那么,你了解荣华之言,你就了解那个与荣华之言相反的那个非荣华之言。你了解「小成」,你就了解那个与「小成」相反的「大成」。
假定你不了解甚么叫做「小成」,甚么叫做「荣华之言」,那么,你就从「儒墨之是非」这个地方看吧。儒家有儒家的成就,儒家的成当然不是「大成」,假若儒家的成就是「大成」,就不会有墨家来反对它。有一个东西反对它,就是说,它有一些地方没有说到,你说的我不赞成。墨家也有成就,那个成就也是「小成」。那么,你就可以懂得「小成」的意思。顺着儒墨之是非」,你怎么样给「小成」下一个定义呢?假定「小成」可以下定义,那么言这方面,有是非,有可与不可,有争辩的言就是「荣华之言」。儒墨所说的那些话都是「荣华之言」。
庄子这里说「荣华之言」不是好的意思。中国社会的传统总希望人朴素,不要表面的那种华彩,表面的光彩不可贵的。所以,喜欢朴素,喜欢素。孔夫子说:「绘事后素。」(《论语.八佾篇第三》)礼乐本来是属于华彩的东西。孔夫子说:「礼云礼云,玉帛云乎哉。乐云乐云,钟鼓云乎哉。」(〈阳货〉)假定你只限于从玉帛、钟鼓了解礼乐,那么,这样了解的礼乐是华彩中的礼乐。假定你对礼乐有高度的了解,就离开玉帛、钟鼓,离开玉帛、钟鼓了解的礼乐就是没有荣华的礼乐。你了解没有荣华的礼乐,那就表示对于礼乐的了解是「大成」的了解。所以,不能离开玉帛、钟鼓来了解的那个礼乐是「小成」的礼乐。
你就从「儒墨之是非」这里想「小成」之道,「荣华」之言。那么,你从这个是「小成」之道,就想到那个「大成」之道当该是怎么样。从这个「荣华」之言,就想到那个非荣华之言当该怎么样。这个地方就可以用思。
按: “道隐于小成”,类似夫子讲得“泥深滞远”,“言隐于荣华”,有“因辞害意”的意思,本来好像很直白的?
原文:”故有儒墨之是非,以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。欲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,则莫若以明”
南怀瑾先生释:
因此世界上有那么多乱七八槽的学说,儒家孔子有孔子的道,墨家墨子有墨子的道,诸子百家各有各的道,你说他的不对,他说你不对,这一套争来争去。 “以是其所非”,以我主观的看,你的一切的都不对,“而非其所是”,又以你的不对,来证明我自己的对。庄子说,如果真想搞清楚究竟哪个对哪个不对,哪个真正是道,哪个真正不是道, “则莫若以明”,最好你去明心见性,开悟了,那么你才可以真正地明白道。
牟宗三先生释:
「故有儒墨之是非,以是其所非,而非其所是。」这是一整句。接下去进一步说:「欲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。则莫若以明。」想要达到「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」,最好的办法是「莫若以明」。「明」这个地方就代表那个不隐蔽的道、不隐蔽的言。下面接着就把这个「明」烘托出来。这就是「齐物论」,就是把是非化掉。从「明」这个层次返过来就可以了解那个不隐蔽的道、不隐蔽的言。这就是庄子的思路。
「儒墨之是非」是一个例。儒、墨是两个系统,两个系统不同就有争辩。困难就在「明」的境界,我们怎么样能够根据「明」化除儒墨的是非呢?光说一个「明」字不够的。要有进一步说明。
「故有儒墨之是非,以是其所非,而非其所是。」甚么叫做「以是其所非,而非其所是。」呢?这是两千年前的文章,
不要以为中国人以前都是illogical,这句话是logical的。用现在的语体文来说就是:肯定它所否定的,否定它所肯定的。「以」是因而,随着下来的意思。「是」、「非」都是动词。「其」指儒墨讲。儒墨各自站在自己这一方面,各是其是,各非其非。我站在儒家的立场,就肯定墨家所否定的。墨家否定礼乐,非礼、非乐,儒家就肯定礼乐。反过来,墨家所肯定的那些主张,儒家大体都不赞成。墨家对于儒家也是「是其所非,非其所是。」这样互相争论下去。永远没有完嘛。那么,究竟你这个肯定能不能肯定得住呢?你那个否定能不能否定得住呢?你否定对方,对方答应吗?对方不答应,这表示你的肯定也没有肯定得住嘛,你的否定也没有否定得住嘛。结果互相骂一顿,拉倒了。这好比两国打仗,没有签定和约,你这个胜利守不住的。就是签了约,停战了,几十年以后还可以继续打,签约也没有效。
「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。」这种绕口令来回地倒来倒去,它有一定的意义,你要切实了解,要能讲明白,这是logical的。照庄子看,你们那些相对的是非,你肯定也肯定不住,否定也否定不住。双方都如此,肯定不能成其为肯定,否定也不能成其为否定。所以,庄子想从这个地方推进一步。
依照庄子的想法,你要真正达到「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。」你所肯定对方所否定的这个肯定要能肯定得住,你所否定对方所肯定的这个否定要能否定得住,你所采取的相对的立场就不能有。所以,最好是「莫若以明」。那么,这个「明」一定比相对的立场高一层。「明」下面就是是非相对。「明」一定在是非、善恶、美丑以外、以上。就是beyond truth and false,beyond goodness and evil,beyond beauty and ugliness。姑且言之,这就是「明」。究竟「明」是甚么意思,你先不要管。
那么,「明」这个境界一定是在是非相对之外,是一个绝对的层次。绝对的层次就没有是非的争辩。那么,无是非争辩是怎样的呢?庄子下文就把他的想法告诉你。他这样想:假定你说是,你不能单单说你是,他不是。这样说永远不会有结果的。这好像自由世界与共产世界天天骂战,没有结果的。最后只好诉诸原子弹战争。那么,你看这个地方用一个甚么办法可以解决呢?庄子下面所说的办法是出乎人情以外的,那是智慧之言,是很聪明的话。一般人想不到的。一般人所能想到的办法是一步一步地辩。
头一个办法就是一步一步辩,顺着我们人类理性所涉及的各范围了解真理是怎么样的。甚么是逻辑?甚么叫做数学?甚么叫做几何学?甚么叫做经验科学?甚么叫做自然科学?甚么叫做社会科学?一步一步讲,总要找出一个标准来。那是可以辩的,也可以讲出一定的道理来,不是说完全没有一定的。但这个讲法不能达到庄子所说的那个境界。这个讲法是一步一步来,在现象范围之内可以得到一个一定的标准。一步一步讲,总是在是非、善恶、美丑的范围之内,不能beyond truth and false,beyond goodness and evil,beyond beauty and ugliness。一步一步讲,就是我们现在一般的学术思考,就是专家的办法,大体就是逻辑的或经验的。一个是逻辑的,一个是经验的,大体就是这两个标准。这两个标准是你要承认的。
假定你承认逻辑,承认经验,那么,马克思主义,社会主义不一定就是不对的。但当作一个ideology,与自由世界相对立,那是错的。把它当作一个处理经济问题的政策,相当程度的社会主义是可以讲的,不一定是错的。就是不能把它看作是一个absolute truth,不能把它看成是一个spiritual问题。这没有一定的,不是先天的真理,要诉诸于经验。
先天的真理是一定的。只有逻辑、数学、几何、道德、宗教是先天地绝对的,这些都没有特定的内容的。马克思主义、社会主义是处理经济问题的,经验的,经验的问题都可以争辩,不可以当作一个绝对的标准。天地间只有道德、宗教是绝对真理。我们只能说崇拜上帝,唯物主义崇拜经济,那是不行的,经济不是崇拜的对象。你不能说一律只能吃一个面包,这不能作为一个标准。这个问题是清楚明白的。但是,自由世界的人没有头脑,都是饱食终日,无所用心,好行小慧,言不及义。所以,总是看不明白。
尽管一步一步地辩可以讲出一定的道理,但那不是庄子的态度。庄子的讲法高一层,他是说,你想你肯定的能肯定得住,否定的能否定得住,你得采取这样的态度:要说的对,就通通是对。光说我对,你不对,这肯定不住的。要能否定得住呢?那就是要说不对,通通不对。不单单你不对,我也不对。这是很聪明的办法。这就是智慧,这个就是「明」的层次。
在「明」的层次,要是通通是,要非通通非。通通是,那就是没有非与它相对;通通非,那就是没有是与它相对。结果是无是无非。无是无非就是把是非相化掉了。无是无非的这个「言」就是「恶乎存而不可」的言。「言恶乎隐而有是非。」那就是言隐蔽于相对的系统,那才有是、有非。那么,要是通通是,要非通通非的那个「言」就是无是无非之言。无是无非之言就是没有隐蔽之言。那么,你想一想,这种言是一种甚么状况的言,究竟有没有这种言呢?这不是成了和稀泥了吗?也不一定是和稀泥嘛。一步一步地辩,那还是在是非之中嘛。最后要把一步一步辩之中的那种是非也化掉。这就是庄子所想的。佛教的禅宗也有这种境界。
在逻辑中,P是真,-P就是假。这是二分法。数学就建立在二分法上。逻辑中也有一种命题,说真也对,说假也对。那就是一个命题有两个可能,这两个可能的真假是相对的。譬如:「今天下雨,或不下雨。」还有一种情形,那就是分析命题。譬如:「白马是白的。」「白是白的。」这是普通意义的tautology。这就是「言恶乎存而不可。」我举这个例帮助你们了解。但这还不是庄子的意思,因为这还是逻辑的。
庄子所说「恶乎存而不可」的「言」不是这个逻辑意义的tautology。他有一点tautology的味道,开始的时候你可以这样想。但庄子不是要讲这个意思,因为tautology是一定的,可以formalize。庄子所说「恶乎存而不可」的「言」不能formalize。庄子心中所想的是甚么意思呢?从下文就可以知道。
「恶乎存而不可」的「言」就是「大言不言」之言。「大言之言」是甚么言呢?这是废话,这叫做paradox。老子区分「可名之名」与「不可名之名」是一种甚么样的名呢?用王弼的话说,那是一种称谓。
庄子说:「道隐于小成。」凡是有一定的系统,有特定的主张都是「小成」。儒家有一定的系统,有特定的主张。墨家也有一定的系统,有特定的主张。有系统就没有绝对。所以,天台圆教没有系统相,一定要把系统相化掉。这是最高的境界。我们现实上所说的名言都是一定的系统。能成系统固然也很好,平常说话大体是这里一句,那里一句,胡说八道,不成系统,那当然不行。但成系统就有限定,都是不圆满的,不能无所不包。这就叫做「小成」。「大成」就是把系统相化掉。
结论:
纵观牟先生的《庄子》,什么“超越”阿,“凌虚”阿,就是用一个意淫的概念去解释另外一个意淫的概念,他的所有的书,基本都是这个路子,现代所谓象牙塔里的学术研究,基本也是这个调调,自己整不明白,但绝对能把你整晕。
百年虚无,百年荒诞,正所谓:
湘江两岸,未名湖畔,看来看去,全都是骗!
谎言连篇,谓之新会社乎?
狗屁连天,谓之新儒家乎?
参考文献:
1.庄子讲记,.南怀瑾
2.庄子〈齐物论〉讲演录(牟宗三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