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后是忙碌的一天,张厂长带着人开始搬运自己的设备和东西。荣明忙碌地测量并绘制着设计图,田淳倒是挺闲,她不时地给荣明倒杯茶或者到了饭店给他炒几个小菜。
强三儿是后一天中午到的,他直接找到了厂子所在的地方,田淳是没见过这个人的,见到后愣了一下,小声问荣明:“这不是刚从牢里出来的人吧?看起来不像好人啊!”
强三儿是一个大秃头,脸上有一道明显的疤痕,跟他颇为霸气的名字不同,强三儿的外表非常瘦弱,而且眼睛滴溜溜转着,他站在那里却一直抖着脚,让人感觉一股浓郁的痞子味道。
他背着一个破旧的大皮包,穿着一件不知洗过多少次已经有些发白的牛仔外套。
“放心吧,不是坏人。”荣明温柔地田淳说,然后他冲强三儿笑笑。
“荣老板,这趟是几个意思?你不是要金盆洗手么?”强三儿问。
“帮兄弟个忙,看在多年的交情上。”
“交情能买肉吃不?”强三儿开玩笑地说道。
“放心吧,亏不了你,给你五个行不?”
“得了,看在钱大爷的面子上,帮你一把。”强三儿把包扔在地上,坐到了上面。
“明子,这是啥人啊?”
“咱不是说,要给那墓主起坟么?起坟这事情得靠他。”
“专门起坟的人?!”田淳有些惊讶,她没想到这世界上还真有专门干这行的?
“哪有专门起坟的人啊,哈哈。”荣明笑了。
“艾玛啊,你这是让我来看你秀恩爱啊?话说,你和这大妹子有一腿呗?”强三儿点了根烟,有些不耐烦地说。
“这人……”田淳有些不乐意。
荣明安抚了田淳一番,走近强三儿,扔给他一包中华,这是田淳买给他的。“拿着东西,走吧,跟我去看货。”
接过中华,强三儿乐了。“得,冲烟大爷的面子,走着!”
荣明带着强三儿来到小树林,来到了那个荣明怀疑有墓的地方。强三儿的鼻子耸了耸。
“你感觉如何?”荣明问。
“嘿嘿,我又不是你,不懂风水,我只信眼睛能真正看到的。”他打开皮包,拿出一根金属管子,这个管子上有一个小机关,按开后,前后又出现两节,一根长度约有一人高的金属棍子出现在眼前。强三儿又从包里拿出一个物件,接在了金属管子的一头,这是一根改良过的洛阳铲,铲头应该用的是非常好的德国进口钢,因为虽然这根管子上布满土渍,但铲头依然透亮。
强三儿在小土包附近转了转,他不时地弯下身摸摸地上的土壤,终于在一个土包后侧的地方,他向下插了一下铲子。土被铲子带了上来,强三儿看了看土,用小拇指抹了一点土沫放在嘴里,砸吧了一下。
“哎,还以为有什么好货,这地方不行,没啥东西。”强三儿对荣明说。
“又不是让你来掏东西,是让你来帮我迁坟!”荣明说。
“啥玩意?迁坟?!你让我来帮你迁坟?!”强三儿把铲子插在地上,嘴里骂骂咧咧,他点了根烟。“你让我一个掏货的帮你迁坟?要不是你跟我说有一个清墓,我能来?”
“就当做个善事,五个之外,我给你再补三个,行不?”荣明冲强三儿笑笑。
“得,就冲你这傻哥哥,我认了。”强三儿猛吸了口烟。
荣明把自己发现的事情给强三儿讲了讲,也给强三儿说了,自己不希望这个墓主依然在凶地憋屈地安睡。
“帮归帮,不过傻哥哥,你怎么一直像个娘们儿一样,这么多感情?这墓主跟你有毛关系?你又不是这墓主儿孙,你动这感情干啥?你累不累?”强三儿虽然嘴上这么说着,但已经起身仔细观察起土包。
“这坟,我猜下面已经走了水了,估计烂了,你想起坟,不好搞。”强三儿说。
“你是专家,我听你的,你说怎么办。”
“正面开坟,用插木板的方法,整体拉出来。”
荣明点了点头:“你需要啥?我去准备。”
“我需要木板,别是三合板,是正儿八经的木头板,其余的你不用管,你去找木板,多找点,我开挖。”强三儿说罢,从包里又拿出一根折叠铲子,拉开铲子上的小机关,这是一把大约80厘米上的金属铲。他身手非常熟练,在土包四周开始挖一条宽约半米的土沟。
荣明点了点头,转身回厂子去找木板了。在田淳的协调下,荣明找到了五块长两米,宽一米,厚10厘米的大木板。他还让荣明去帮自己到县城的丧葬品店买一口棺材过来(在当地,依然有土葬风俗,所以丧葬品店是可以买到棺材的)
在几个田淳手下的帮助下,荣明带着这些木板回到了小树林的土包附近。强三儿不愧是专业人士,土包四周已经出现一个深约半米、环绕土包四周的土沟。强三儿选择了东侧来挖“通道”,见到荣明带着人回来,强三儿让他们找来铲子把土沟的深度加深。
强三儿在东侧逐渐地挖出了一个小通道,因为年代久远,以及进水严重,墓穴里已经没有所谓的墓室了,通过土层可以判断出墓主棺材的具体位置。
大约这样挖了两个多小时,强三儿喊了一声:“有了。”
荣明们挖的土沟也已经有一米多深了,荣明走到通道口,弯着腰进了通道。强三儿在通道里,挂着一个电灯,是一种非常小巧的电灯,虽然体型不大,但亮度足够。
荣明看到了棺材,严格说,是棺材所在的土层,因为棺材显然已经烂了。强三儿拿出一个方形的仪器,看了眼上面的数字。
“棺材顶部在地下1.13米的位置,棺材底部在地下1.98米的位置,宽度大约在85厘米上下。”强三说罢带着荣明走出通道。
强三儿指挥着荣明和其余几个人,开始挖土包表面的土,他自己则沿着土沟开始挖土包四周的土,过了大约两个小时,土包已经没了,剩余的是一个长方形的凸起的土方块。
在左侧的土层中,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小块骨头,这长方形的土块里面便是墓主的尸骨。
强三儿点了根烟,坐在一旁的地上。
“一会放哪?”强三儿问。
“嗯,有个棺材。”荣明给田淳打了电话,田淳叫了一辆金杯,将买好的空棺材送到了小树林里,她走近荣明,也看到了长方形的土块。
“这是?”田淳问。
“这边是那个墓,因为进水和年代久远,尸骨、棺材已经和土混在一起了。”荣明说。
强三儿从包里拿出一些三角型的金属物件,然后把这些东西卡在了荣明找来的木板上,三角型的尖的一侧,如同形成了一把锋利的小刀一般。他将木板斜着插进长方形土块的底部,又指挥着别人拿着木板在另一侧挡着,长方形的土块一点点被撬起。
这似乎是一个很复杂的事情,因为力气过大容易让土块坍塌,而力气太小又插不进土层的底部。强三儿精细地调整着力度,大约用了40多分钟,终于将最大的一块木板,完整插在了长方形土块的下方。
强三儿累的满头大汗。
他让被人用别的木板搭了一个巧妙的结构,然后几个人推着土块,慢慢移动到地面上,又拿木板做了一个结构很奇特的“桥”最终将土块放入了棺材。一些放不进棺材的土,纷纷洒落到地上。荣明看到有一截指骨掉落在外面,轻轻捡起,说了一声抱歉,然后放入了棺材。
荣明从自己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香台,又拿出三根香,放了一些坟地里的土在香台里,然后把香插上。
“准备仓促,多有侵犯,定选良壤,细心重葬。”荣明恭敬地对着棺材磕了三个头。田淳本想过去拉起他,但荣明阻止了她。
“毕竟是古人,虽不是血亲先祖,到底也是前辈,磕三个头没什么。”荣明说。
棺材被金杯车先运到厂子里,荣明准备第二天去选一个好地方来安葬这位墓主。强三儿带着其他人将土又铲回了坟坑中。
几个田淳的手下原本不愿意把土铲回去,他们觉得没有必要,但强三儿说了句话:“不怕土地爷爷索命,就别铲。”于是几个人乖乖铲土了。
当天晚上,田淳带着荣明和强三儿回到县城,在九把火餐厅摆了一桌饭菜,她想让二人好好吃一顿。
在进入九把火时,荣明小声对田淳说:“今儿个,弄点家常菜就好,好么?”
田淳点了点头,笑了。
强三儿的酒量很大,他自己一个人边吃边喝,喝了9瓶啤酒。吃饭时,强三儿的话很多,属于那种借着酒劲会胡说八道的性格。
“我们这一行,其实就是赌命的营生,我两个师哥都死了,一个是下去时出了事情,另一个25岁就得了绝症,死了。有时候我想,我们这一行可能真是缺德的生意。”
荣明和田淳只是安静地听他说着。
“但今天这单活,真是让我挺高兴,明哥,我不要你那些钱,明儿个我就走了,这单活算我做一回功德。”
“别啊兄弟,你大老远来一趟……”荣明有些不好意思。
“别这么说,明哥,今后估计咱俩也见不多了,就当弟弟这辈子送你个礼物,这趟不要你钱了,不过听弟弟一句劝,金盆洗手后踏踏实实过日子。”强三儿打了个嗝。“带着大妹子,好好去过日子。”他指了指田淳。
田淳脸上一红,荣明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