吃过午饭,下午田淳带着我来到了我给她那张地图上所标的地方。这里,与县城、老宅子相当于一个三角的关系。到了地方,这里现在是一个工厂,生产的东西是猪饲料,很大的院子里堆放着很多成包的饲料。厂长已经迎出来了,从这一点看得出田淳在当地的影响力挺大,荣明听司机闲聊时说,田总在当地虽然不是首富,但也排的上前几位了。
“田总,您来了。”厂长姓张,非常客气。“嗯,来看看,咱们也把合同签了吧。”“没问题,田总是爽快人,给的价格也合适,今天咱们就签吧。”荣明走到院子正中,这是一个大概1000平的院子,四周的环境确实很好,院子背面是一座小山,这座小山虽然有些发秃,但是形状很好,很圆润。让荣明感到惊奇的是这座小山后面还有一座连着的高一些的山,其实这一带的山都不是很高,多为丘陵而非连在一起层峦叠嶂的山。
荣明拿出罗盘,如果以这座小山为座的话,根据目前院子的朝向,这是一个辛山乙向,一般辛山乙向,比较“吃艮位”,也就是东北方不能有胡乱的东西。荣明溜达出院子,往东北方走了走,这里有一个垃圾场,这是不好的,他看了看垃圾场的大小,大约60多平的样子,垃圾场后面是一片比较荒的小树林,小树林不大,荣明走进去,大约四五百步便能走到小树林的那一头,那一头有一条小河。
可能因为位置有点偏,这条小河的水倒是干净,荣明捧起一点水,尝了一口,虽然不是很甜,倒是不苦。荣明有些高兴,他回到了院子。田淳正和张厂长签合同,荣明从院子里拿起一个铲子,在院子里开始挖土,他挖了一个小坑,大约30厘米的深度,然后他拿起一小块土,闻了闻,有一股淡淡的泥土香,他又用舌头舔了一下土。风水师尝土,这其实是风水一行必备的流程之一,在没有检测机器的时代,风水师的舌头是可以通过味道判断出土壤是否有毒(比如下面有金属矿,则不适合居住,下面有大规模墓葬,也不适合建新房子)荣明嘴里土的味道有一些发甜,但是又不是很甜。说明这里的土起码没有被严重污染。
荣明将手里的土放下,又往院子后面的小山走去。山并不高,大约也就80多米的高度,但因为圆润的形状,所以看起来挺大。山上的植被不是很多,有一些低矮的草木。从这个小山,还能继续往后面那座更高的山走去,荣明继续走上那座高一些的小山。
从山顶往下看,整个院子四周的情况便很清楚了,山像一个张开双臂的人一样,抱着这个院子,院子前面的小路对面零散着一小片房子,有些凌乱,气象也不是很有朝气。荣明站在山顶,让自己静心下来,他感受了一下风。风很淡,淡让人很舒服,而气流顺着山的形体最终汇入到院子四周,虽然很微弱,但院子整个的气场明显比对面的那片房子好很多。
“倒也真是个好地方了,这年头。”荣明嘀咕一句。他又认真看了看四周,在大约西北一两公里的位置有一片山,而远处那条小河曲曲弯弯留着,在很远处绕过了东部的一片小山。荣明嗯了一声,犹豫了一下,然后缓缓走下山。
院子里,田淳已经和张厂长签好了合同。看到荣明,田淳走过来,问怎么样。“地方确实很好,不过我得确认一个事情。”田淳有些疑惑:“确认什么?”“这附近有坟,你在这休息会,我再出去走走。”荣明说。他拿着罗盘,走出院子。这个格局其实荣明很熟悉,这里的自然结构其实是非常教科书般的结构,这样的地方一般都会有墓,而且刚才在山上,荣明留意到那条河的河水似乎是被改过的,因为在河水不远处还有一条小沟渠,而沟渠在上游地方和河水是一条水。如果是自己的话,修墓会在哪里呢?
所谓:善阳宅者,未必善阴宅。虽然阴阳宅都是风水学,但难易度有很大不同,擅长阴宅的风水师大体上看阳宅的水平都不会太差,但擅长阳宅的风水师不一定都擅长阴宅。荣明属于阴阳宅的水平都比较高的风水师,不过想起墓地二字,他心中又有强烈的痛楚,若不是自己贪恋那名声,也不会折在一个墓上。
荣明在四周不断地溜达着,有几个地方其实都很适合当墓地,但这些地方都不像有墓地的,有墓的地方,草木会有很大不同,而且感觉也会不同。荣明溜达到小树林附近,忽然他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微微鼓起的土包,如果不是非常留意,可能都不会看到这个土包。土包靠近小树林另一头,与小河的距离不远。
让荣明有些惊讶地,是在土包的另一侧,长着一些蘘荷,蘘荷属于野姜的一种,但是开在这里比较奇怪。荣明用手刨了刨土土包旁边的土,这里的土发粘,而且土包上还开着一种淡淡白色的小花。这下面有墓的可能性很大,可是如果这里有墓的话?荣明看了看河水的走向,他心头一惊。如果真的这里有墓,那当初给这个墓主选地方的风水师可能没安好心,这里离河水大约10~20米的距离,河水从这个地方的东北侧流来,一般来说,艮水离墓不能太近,太近容易让一个家族出贼匪。
以及,蘘荷多生在阴湿的地方,生在这里,说明墓下可能进水严重,这个墓并非旺人,而是害人。一开始荣明还不明白为什么这条小河会人为改道,现在他多少明白了一些,因为只有改道,才能让艮水靠近墓。设计这个墓的人的功力其实非常深厚,但是和设计老宅子的林前辈的心德差距很大,从老宅子的设计上能看出林师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,他像对待活的生命一样在设计那个宅子,而这个墓地的设计者,虽然懂得精妙的风水之术,却在做害人的事情。
不过这些只是推测,虽然荣明心里已经八九不离十,但凭空看出哪里有墓地的本领其实并非容易习得的能力,就算是顶级的风水高手,也容易有看走眼的时候。如果真的这里有一个墓,那会是谁家的呢?从土包附近土的状态来看,这个墓至少是清代中期建的,可能又是一桩没人能知道真相的恩怨事了吧。
荣明慢慢溜达回了院子,在他的规划中,院子会被重新设计为一个三进三出的宅子,其实那个墓对宅子的影响几乎没有,但是荣明动了慈悲之心,一个已经没有墓碑的墓,想是已经没有后人记得这里了,墓主的魂魄可能也已经转世了,但墓地一直处于凶位,让荣明感觉心里有些不落忍:如果自己不懂这些,倒是也无所谓了,自己懂这些,而且发现了这事情,如果放着不管,似乎良心过不去。
“我还找你呢,你去哪啦?”田淳过来问。“转了转,跟你商量一个事儿?”“啥事啊?”荣明跟田淳说了墓地的事情,并说,自己想帮着那个墓主迁坟。“这倒是善事,我支持你,只是,你准备迁坟迁到哪里去呢?”田淳问。“院子后面有一个小山,连着一个大山,大山后面我刚才看了看,有一些气象不错的地方,因为山中的地方,也没人住在那里,也没人弄厂子,是空的,可以迁过去。”田淳点了点头。“需要我怎么帮你呢?需要的开销都算我的就好。”田淳问。
“我只是风水师,起坟的事情我不太擅长,又是有些年头的老坟了,起坟如果没起好可能会让里面的尸骨碎掉,我需要请一个朋友来帮我。”“还有专门起坟的人?”田淳问。“嗯……算是吧……”荣明笑了一下。田淳点了点头。荣明于是打了个电话,电话那头的朋友说两天后会抵达。
挂了电话,荣明找来一张白纸,给田淳画了一下院子的草图,并跟她说了一下每个地方自己希望如何调整一下,以及山和水如何美化、调整一番。“这些都不是问题,你设计好了我照着办就好。”荣明点了点头,拿着罗盘、公门尺以及粉笔,在院子里开始测量和标记。田淳不时地给他递一些水和烟之类的。荣明边测量,边想象着这个院子改为宅子后的样子,这是许许多多风水师都会有的职业病。曾有一位非常资深的前辈,被问到是什么支撑你前进时,沉默了很久说:是想象着,人们住在这个房子里会很幸福的场景。
可能,这种情感,今天的许多建筑师也能体会到吧,只是如今的风水师一般不再像古代一样还会负责房子的整体设计。对荣明而言,这也是他整个职业生涯中,为数不多从无到有地设计一个宅子。希望田家的人,可以在这里安稳地生活几世几代,荣明想。